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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chayedajia@qq.com 第一张图给重林的《茶叶江山》 读周重林的《茶叶江山》，里面有一段讲雨崩村的内容，让我想起自己几年前的那次雨崩之旅。翻出德钦之旅的日记和照片，节选出关于雨崩村的一部分，和大家分享这段难忘的旅程。没有仙图，没有糖水片，没有后期修改，没有空灵的遐思，所有都是一切都和记忆一样：真实不变。 Part1 2007年5月的雨崩村 当年的雨崩村，并不热闹。没有厕所，没有公路，更没有通电 放养的土鸡，十分自在 藏区的路上，怎能没有一碗酥油茶 我一般喜欢喝咸的。寒冷的时候可以驱寒，吃肉的时候可以去腻，饥饿的时候可以充，困乏的时候可以解乏。去藏区，不用带红牛、士力架，一定要喝酥油茶。茶叶不仅仅作为饮料存在，藏民还说"茶是血，茶是肉，茶是灵魂"，因为它还被当作圣物，与经书、珠宝一道，装进每一尊新塑成的佛像体内，共同加持开光，这尊佛像才有灵气。藏民家的积福箱里，收藏着此家历代能够得到的神圣物品，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茶叶。 Part2 神瀑之旅 继续前进，开始爬第三座山 同行的伙伴 围绕着白塔转经的藏族妇女们，纷纷驻足，鼓掌、竖起大拇指称赞我们 进入原始山林，平地的路上走起来很是惬意，一边走一边品赏路边的古树，雨崩河在身边流过，潺潺的水声就像一首亘古未变的歌谣。沿途随处可见玛尼堆。很多松树从石头中间长出来。雄伟的雪山就在前方，阳光斜照，山涧水流，空气温润，绿树掩映，五彩的经幡摇动，传达着神秘的信息。 绿树掩映，经幡摇动，传达着神秘的信息 沿途随处可见玛尼堆 途中，次里扎巴（我们的藏族向导）是带我们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口。他说，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山洞，但是我们要钻，一个一个来。他先钻，会在出口处等我们。这个山洞非常狭窄，只容得下一个苗条的人爬进爬出，我在漆黑的洞里慢慢摸索，大气不敢出，一阵阵寒意和窒息感袭来，感觉很是不好。大概10分钟后，晕忽忽的我终于爬到了洞口，看见次里扎巴在山洞的外面竖起大拇指，他说：祝贺你，小王！罪孽都没有了，完成了涅槃，获得了新生！ 卡瓦格博的管家--五金白马 然后他带着我们经由一条斜径来到一座小庙，其实是一个已被香火熏黑的小山洞。他说，很多游客也不知道，这里面供奉着卡瓦格博的管家--五金白马。白色的哈达、五彩的经幡和花朵，簇拥着这座已经塑了金身的神像，在黑洞里熠熠生光。简易的供桌上，有几个不再新鲜的水果，有酥油，还有茶叶。盛满青稞的塑料盆里，差着钱币、绢花、香。次里扎巴一边掏出家里带来的青稞贡上去，一边对我们说，上神瀑之前，一定要来这里祈祷。次里扎巴真是个好向导，不是牵马赚钱的藏民，所以他带我们来到这里钻洞烧香。我点上祈祷吉祥好运的酥油灯。 我点上祈祷吉祥好运的酥油灯 沿途的大石板上，有人们用酥油粘上的钱币、许愿的纸片。地上有很多项链、手镯、零钱、红绳，甚至吃的东西……我看了看别人的，自己也写了一张（内容保密，呵呵）。次里扎巴说："本来只可以贴钱币的，可是汉族来了乱整，什么名片、机票、银行卡都贴上去了，这样做五金白马会生气的啊！" 谁知一语成谶，几个小时后，五金白马真的降罪于不懂事的游客们了。 2个小时后，身后的雪山发飙了 Part3 神瀑的震怒 一股水从雪山山崖上直挂下来，激起细细薄薄的水雾 神瀑已近在眼前，一股水从雪山山崖上直挂下来，激起细细薄薄的水雾，忽大忽小。我走到了神瀑最里面，全身全部湿透。我左边的石头后面有一个小水潭的地方，所谓"内转经"，千里跋涉，其实只是围绕水潭、接受刺骨冰水暴雨一样敲打的全身的同时，顺时针至少走三圈。这样的雪山冰水，流出四五十公里都冰凉刺骨。而此时我已经全部湿透，却感觉不出所谓"寒冷"。顺时针走完我探头出来，看见小小山涧里炫目的彩虹。按照风俗，藏民们会用神瀑的水回去给病人喝，帮助恢复身体。我也带了一瓶神瀑之水回家。 此时我已经全部湿透，却感觉不到寒冷 1个小时后，这里将被冰雪覆盖 从神瀑拍完照片，我们很快就离开了。要完成次里扎巴说的第三件事：在高高的山崖上栓经幡。身边很多经幡已经滑落在地，但是我们不可以从上面跨过，只能牵起来钻过去。在这里，还要烧香、撒五谷（他事先从家里带来的）。次里扎巴带着我们做虔诚地进行这些仪式。 在高高的山崖上栓经幡 栓完经幡，我们徐徐往山下走，边走边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突然听见神瀑哗哗地响，回头一看，雪块正在大块大块落下。因为这样的情况是常见的，雪山积雪小面积滑落。我们没有注意。 顷刻之间，树木、草地和山崖上的经幡都被大雪吞没 可是声音越来越大，我们感觉有点不对了。很大的落雪一直持续了2分钟，好像巨大的瀑布。巨大的响声持续了近8分钟，才渐渐小了，陆续还有小的雪块从山上滑落。 大家决定折回去救人。大概30分钟过去了，我看到一个男游客，背着一个女的，快速往山下走。走经过我们身边时，他说："上面出事了！很多人被埋了。"但脚步没有停下。他身后的女人半个脸全是血，肿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随后，次里扎巴背着一个女的下来了。那个女人很沉，他非常吃力。她手脚全部冻得发紫，身体不停抽搐，发出痛苦的断续的呻吟。次里扎巴说要做担架，再找人一起抬，否则3个小时才回得到村里。我给她搓揉双腿，好冻啊！简直就是冰棍。 她腰上是非常严重的瘀青，很宽一条，像腰带一样一圈。有个游客是护士，说她气管里估计有冰雪，阻碍呼吸，要疏通。可是她牙关紧闭，怎么都掰不开。一些受轻伤的人渐渐爬出来，一瘸一拐地走下来了。说上面埋了人，具体多少也不知道，反正乱成一团。 大概4个小时后，才有村民陆续上来，拿着锄头、绳子、床单什么的。几个女人还背了几水壶酥油茶上来，给大家暖身充饥。路途遥远，全部是爬山，大家都气喘嘘嘘、满头大汗。村子里没有医疗队、没有担架，一切只能依靠雨崩的村民，伤者的情况不容乐观。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肃穆的气愤，美丽的雪山蒙上了乌云，阳光也不见了。栓在路旁的马匹烦躁不安地转圈，温润的道路现在也阴森起来。 晚上7点左右，气温骤降，乡里来7个警察了解情况。谁都不知道到底埋了多少人在上面，藏民们基本停止搜救了，都说如果现在还埋在雪里，肯定完了。有的游客打电话问可不可以从香格里拉机场调直升飞机？机场答复要先交10万押金……很多人聚在一起，但都不知能做些什么。吵吵嚷嚷。团队的领头忙着清点人数，散客就没有人管了。 很多人聚在一起，但都不知能做些什么 晚上9点，我们终于可以吃饭了。Jeen坐在火塘边，捧着一碗酥油茶哭起来。她说，刚到神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不由自主地流泪了，所以没有和我们一起淋水，也没有拍照。因为她感到很不安。这里是神圣的地方，对于藏族有特殊的意义，应该有禁忌。她是虔诚的犹太教徒。她说感到自己无法靠近那个地方，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面前，不让她去。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次里扎巴说，游客到那里只是好奇神瀑，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并不明白转山的含义。而我们的路线，和他们是不同的。譬如给五金百马烧香，就有很多人根本找不到，也没有人去栓经幡。带着我们"勇敢接受神水冲刷"的时候，在小水潭里按照顺序和方向旋绕时，他嘴里都是念经的，念各种活佛的名字，神山都是知道的，所以神是会庇护我们的。 那些游客，不懂得禁忌，不尊重神山，村民告诉他们不要这样，他们也不听。发生了事情，又叫村民去救，村民多少有些不情愿。五金白马生气了，才发生罕见的雪崩（50年没有过）。我回想一下，真的是这样。我们拍照后迅速离开，但有的游客，在神瀑面前大喊大叫，脱光衣服淋水，到处晒衣服，喝啤酒吃零食，垃圾乱扔，有的甚至穿着雨衣、打着雨伞在神瀑里面打水仗……从藏民的信仰来，神山真的生气了。另外，雪山下面大喊大叫，也是没有常识的表现。 次里扎巴和小杨因为救人伤了脚，我们担心明天的山路他们受不了，而且小杨是司机，安全很重要，于是我们决定明天返回佳碧村。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小转山已经完成。 Part4 神山的送别 翌日的早晨，温暖的阳光又照进屋子里，仿佛悲剧从未发生 我们在火塘边煮早点，喝酥油茶 上照例围坐在火塘边喝酥油茶。昨晚救人的村民说，神瀑50年来从来没发生过雪崩，瀑布下方这个坝子只有一个篮球场大，边缘就是陡坡，雪崩一下将整个坝子都填平了，积雪最薄的地方也有80厘米，很多人当时直接就被巨大的气浪给冲翻了。 因为不通公路，运送伤员困难，从神瀑到雨崩村至少要步行3个小时，距离通公路处还要步行约7个小时，从通公路处到县城还有50多公里呢。因基本没有救治条件，我帮助揉腿的那个女孩在昨天夜里离开了人世。 返回的路上，我们没有谈笑风生，只是默默地专注地行走。虽然太阳出来了，但感觉山林里阴阴的，蜿蜒曲折的山路，和着哗哗作响的雪山融水，让我觉得恍惚。 山真的雄伟巍峨，它们是藏族的神山，它们有自己的名字和故事。也许仰带来的庇护是真实存在的吧。为什么Jeen会有那样的预感？为什么神山不把怒气发在藏民身上？ 雨崩村和别的藏民村子一样，坚守着和大自然和谐相处的信条：不乱砍伐森林，乱猎动物，也不允许外来人破坏了他们的规矩，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占用土地，减少对大自然的索取，兄弟姐妹和父母之间从不分家（村里一妻多夫很常见，次里扎巴和他的哥哥就娶了同一个妻子），不分土地，不分牲畜，人口始终保持低增长，所以雨崩村的一草一木都较好地保持了原生态的样子。 可是，听说不久的将来，雨崩将要通公路，千百年以来的骡马驿道将完成它的使命，而慕名去雨崩的人将越来越多，这里香浓滚烫的酥油茶也将会温暖更多的人。客栈、导游也将应运而生，惟愿他们在这里平安，惟愿他们学会敬畏这里的神灵。 后记：以上是我2007年5月雨崩之行的部分日记和照片。如今看《茶叶江山》，得知雨崩今非昔比。有精品客栈、足底按摩，有的村民做老板已经会用微博、微信做宣传。书里说游客能够更便利地"回归自然，放松心情"，而我的想法依旧是，唯愿他们能够敬尊重藏民的信仰，畏这里的神灵，检点自己的行为。 文图|王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