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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沧笔记之一 □ 陈保邦 因为无量山脉的阻隔，由青藏高原奔腾南下的澜沧江，在临沧大地拐了一个漂亮的"Ｓ"形大弯。这条湛蓝幽长的江湾，从地理上无情地割断了南北走向的茶马古道，使得马帮必须在临沧大地上两次跨越澜沧江，才能抵达茶叶贸易的目的地--西藏。 近日看了一部由中国权威电视台摄制的《茶马古道》电视片，不知是拍摄者的疏忽还是对茶马古道临沧段的无知，竟无一镜头和文字描述马帮两次跨越澜沧江时的惊险之地临翔区嘎里古渡和咽喉重地凤庆县鲁史古镇，不得不使人十分遗憾。 在考察了临沧段的茶马古道之后，所见所闻使我不得不站在历史和现实的角度重新审视嘎里古渡和鲁史古镇的前世今生。 从历史斑驳的记忆中我们知道，一座城镇的繁荣往往是因为交通的便利，而衰落也终究是因为交通的"背叛"。踏上茶马古道的一串串马帮要顺利从版纳、思茅北上，首先必须跨过江涛汹涌的嘎里古渡。嘎里古渡位于临翔区邦东乡澜沧江西岸，明末清初始设摆渡，青石板上的马蹄印至今仍从江边蜿蜒北上，消失在茫茫大山深处。 站在嘎里古渡，看江面有时平静却暗流涌动，步步惊心；听涛声时而如女人柔情絮语，唤起赶马人记忆中温暖的家；时而又如苍凉山歌，诉说一段以船为鞋踏过涛声凝成的历史。 嘎里古渡永远是赶马人心中的一道伤口和等待征服的关隘。据《缅宁县志》记载，马帮主要靠木船或竹筏横渡澜沧江，只要马群受浪头的惊忧或乃至一声鸟鸣，马群或许会受惊失重，随木船、竹筏倾刻翻沉江中，无情写下一曲曲关于人关于茶关于马的悲壮挽歌。 时光在茶马古道静静流淌了６００多年，流不去的只有澜沧江翻飞的水波捕捉着失踪的记忆，流不去的只有深陷石板路上的马蹄印无声地诉说嘎里古渡昔日的辉煌，流不去的只有忙麓山上释放的茶香依旧飘散在晓风残月的古渡口。 今天的嘎里古渡，因为合适的茶种、朝向、土壤、气候和海拔，成就了云南普洱茶中的精品--昔归茶。昔归茶就生长在古渡口附近的山坡上，是爱茶人心中的神往之地。昔归茶以其特有的胭脂香味和回甘悠长，现已成为茶人喝过就永生不忘的佳茗。 在春天的嘎里古渡，风摇古茶树，一山的佳茗如情侣的蜜语，亦如诱人的琴音。茶农正忙采茶，仿佛在给远方的壶注入一丝丝生命的翠绿。由于昔归茶的高贵稀奇，加之近年云南连续大旱，产量骤减，２０１２年的昔归春茶鲜叶价每公斤已达上千元。我预感到：云南普洱茶的辉煌正在被今天古渡口附近的昔归茶所传承和重写。 我也隐隐感到担忧，虽然嘎里古渡已在历史的进程中渐渐没落，但忘记历史便等于背弃祖先。嘎里古渡不仅作为茶马古道临沧段的起点，而且作为古道中最凶险的一个关隘，不知吞噬了多少赶马人的亡灵，不知承载了多少赶马人踏过涛声澎湃的历史？但在商品经济的冲击下，保护古渡口遗址的资金十分艰难。我以为，临沧人只有珍惜嘎里古道遗址，才能铭记那些曾经征服澜沧江的赶马人和古道上永不消失的悠久茶香。 在茶马古道临沧段，马帮需再次跨越凤庆县境内著名的青龙桥，才能抵达滇西第一驿站凤庆鲁史古镇。青龙桥在１７６１年峻工，终于结束了茶马古道上再次因洪水暴涨上演筏翻船沉的悲剧。青龙桥由１６根铁索牵拉构成，设计之精美，工艺之高超，桥面之艰险，位置之重要，成为滇西又一宏伟牢固的古建筑之一。可惜的是，随着小湾电站的建设蓄水，青龙桥已被上升的水位无情吞噬，并永远长埋于澜沧江底，让后人空留遗恨。现在的我们，只能从十余年前的老照片中目睹它高悬于峭壁上的雄姿。 鲁史留不住身边奔流的江水，但留下了马帮在青石板上的深深蹄印；鲁史留不住赶马人的歌声，却留下了"俊昌号"茶叶在民国时期的著名品牌，留下了北方汉族文化与大理白族文化乃至基督宗教文化互相融合的历史韵味。 鲁史的街道以四方街为中心，形成"三街七巷一广场"的布局。"三街七巷"悠久的历史，无声地诉说着鲁史昔日的热闹辉煌和今天的无声沉寂。广场上现存的戏楼至今仍隐隐折射着中国戏剧文化的悠悠锣鼓声，仿佛还在安抚着赶马人异乡的思念与孤寂。 最能展现岁月辉煌的是鲁史的众多会馆和民居古建筑。在"三街七巷"的两侧，四合院比比皆是，房屋多数坐南朝北，其门楣、雕刻、照壁、书画无不沿袭着北方汉族和大理白族的深深烙印。每一个走进鲁史的人都会被这些精美的老屋所叹服，这些精美的古建筑群至今仍在辉映着鲁史的辉煌，仍在传承着中原文化遗留在云南边陲的灵魂。对于今天的鲁史人来说，保存下来的古巷老屋和质朴的民风民俗是一笔多么巨大的精神财富！ 鲁史有着未经商业漂染的本来颜色。它的根是汉文化。北方汉民族的血液至今仍在茶马古镇上众多的村民身上静静流淌。前世的辉煌虽已被改道的公路所遗弃，变得黯然沉寂，但我们要对古镇所创造出的唯美古建筑表示敬意！ 今天的嘎里古渡，昔归茶香从春天到秋天依旧在不远处的山坡日夜弥漫，令无数茶客魂牵梦往；今天的凤庆鲁史镇，滇红的茶香已游走到世界，以红茶的语言诉说着等待开发其商品价值和旅游价值。 我们不应忘记这段茶马古道上热闹辉煌的前世，亦不可忽视这段茶马古道旁佳茗飘香的今生。对待茶马古道临沧段的心态，文人墨客和艺术家们不妨像明朝的大旅行家徐霞客一样到这段古道看看走走，并多读几遍鲁史古镇老屋门上的那幅对联："含笑看人生，平心尝世味。" |